发间金步摇的流苏扫过耳垂,惊起两三缕碎发,被月光淬成半透明的丝弦,随着旋身缠绕在染着桃汁的唇畔。
足尖碾碎满地清辉,那些光斑便顺着裙摆上的海棠花枝蔓攀爬,在她曳地的裙裾里开成星星点点的碎琼花。
回眸时眼尾扫过刚刚出现的高大身影,睫羽将月色筛成细碎的银河,坠落在随舞步起伏的锁骨深潭。
夜风忽然屏息,满树辛夷花悬在半空的刹那,她单足立在了月轮中央。被露水浸透的素纱中衣贴在脊背上,勾勒出蝴蝶振翅欲飞的骨相,腰间禁步却静如寒潭。
直到更漏声惊破寂静,玉指忽如白鹤引颈探向虚空,惊起漫天纷扬的纱幔,方知那凝滞原是月宫仙子的叹息。
…………
傅知远跟韩叙言刚走到水榭亭阁的假山处时,就看到的了这幕让人惊艳的场景。
一阵环佩叮咚,水榭深处转出一抹纤影。
少女着一袭月白绫罗长裙,腰间系着流云纹丝绦,赤足踏着青石阶,走向临水的平台。
乌发如瀑,仅用一支流苏铃铛金色步摇绾起,几缕碎发随风轻拂,衬得肌肤胜雪。
素手掠过青石栏角时,一柄螺钿嵌银的琵琶自袖中滑出,雁柱在月光下泛着冷釉光泽。
少女立于水榭中央,纤细的手指轻扬,广袖便如流云般舒展。
初时如荷瓣初绽,继而似柳絮轻扬,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姿。
琵琶横陈膝头,玉葱般的指尖抚过四弦,第一声裂帛之音响彻庭院,惊得檐角铜铃轻颤。
弦音渐起时,少女旋身将琵琶抱于胸前,广袖垂落如月华倾泻,琴身随舞姿微倾,仿佛与她血脉相连。
弦动,影乱。
宋念念踏着《霓裳》旧谱的节奏,足尖点地时恰是急弦如骤雨,旋转时慢弦如私语。
琵琶声裹着莲香漫过回廊,惊起池中锦鲤,鱼尾拍打水面溅起碎银,又悄然隐入荷叶间。
忽而起舞的少女反手拨弦,琴弦震颤如檐角将坠未坠的露珠,广袖翻飞间露出内里银丝暗纹的素裙,那些幽蓝纹路竟与弦上月影交相辉映。
傅知远隐在假山后屏息凝神,看到这幕时,掌心无意识的紧握住了假山上的碎石,被石棱硌得生疼。
琵琶声起时,少女耳后碎发随旋律轻晃,像是拨弄他心弦的无形拨片。
当琴音攀至高处,起舞的少女不知是看到他了还是什么,忽然抬眸望向假山方向,眼底星河倾泻。
傅知远被这一眼看到竟然生出些胆怯,生怕少女真的会乘风而去,消失不见……
忽而水亭中的少女踮起脚尖,足尖轻点水面,竟不激起一丝涟漪。
宽大的衣袖随舞动如波浪翻涌,时而如蜻蜓点水,时而如惊鸿掠影。
琵琶搁在石案上,她赤足踏弦,足弓弯成月牙状,琴弦震颤的余韵顺着脚踝缠绕而上,惊起一串细碎水花。远处锦鲤闻声跃出水面,在月光下划出道道银色弧线,又悄然隐入荷叶间。
傅知远忽然想起幼时看到杂书上写的——有人为琵琶女倾尽家财,最后只换得半阙《凉州》残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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